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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亮:小时候的老家什
小时候真是土生土长、土里土气。不像现在的孩子,睁开眼就是电视、电脑、智能电话等。农民实行了机械化、电器化,实现了村村通公路、村村通电话、村村通自来水、村村通有线电视、网络、燃气等。三轮车、拖拉机、大卡车、轿车满街跑,棉厂、油厂、短绒厂、纱厂等拔地而起。
看到现在飞速的变化,总忘不了儿时老家用的老家什,它们积淀了庄户人的酸甜苦辣,雕塑着时代一步步的变革。
纺线车
去江北第一古村章丘朱家裕旅游,看到那里有许多积存下来的老碾子、老石磨、老纺线车、老织布机、老土车子等。我见物生情,勾起儿时的回忆,我看那年近百岁的白发老奶奶特像我的奶奶,我就专门和老人家合了影,并亲自纺了几下。
奶奶、母亲都和我家的纺线车有着深厚感情,奶奶是个小脚女人,做重活不行,解放前就给地主富户家纺线,靠挣得粮食养家糊口。
她老人家太不容易啦!爷爷两次闯关东,把她扔下拉扯着父亲和姑姑,没房子就在村里找没人住的破房子住。解放前,奶奶她娘仨在村里住过七户人家的房,直到解放后政府分给了三间房子,才不过那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的日子,父亲讨饭的小筐子也成了传家宝。
奶奶常常是起五更,睡半夜,手里紧摇着纺车,一股劲地纺呀纺呀!不知摇落了多少星星和月亮。那时为节省棉油根本舍不得点灯,奶奶就常常摸瞎黑纺线,夏秋天在院子里借着月光和星光不停地纺。纺线车的手柄抓的又亮又滑,纺车车头时间长了直一股劲地干叫,奶奶就用蓖麻籽擦一下,或点上一点棉油碴,渴急了的纺车就继续在奶奶的手下唱起古老的歌谣。有人为奶奶算过,她老人家纺的线能围着地球缠几十圈。
奶奶去世那年我才六岁,正值全国灾荒年。从此,母亲又接过了这架纺车。人民公社时期,男女老少齐上阵,大步迈向共产主义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母亲白天要下地出工,晚上回家吃完饭刷完锅就开始纺线,纺线车也就没那么辛苦了。
母亲纺线,天冷的时候在烧热的炕上纺,她把纺线车放炕头一边,我们兄弟四个躺在被窝里,一边听着纺车的嗡嗡声,一边听着母亲讲故事。母亲的娘家是个佃户,念过几年私塾,会教我们识字、唱儿歌,还会讲很多很多的故事。像《孟姜女哭长城》《梁山伯与祝英台》《王定保借当》《狸猫换太子》等。
我们弟兄几个就是听着母亲的儿歌和故事同时伴着纺车的嗡嗡声长大的。
纺线车就是我们兄弟几个的摇篮!
织布机
我从小学历史课本上得知织布技术是黄道婆发明的。但在记忆的长河里,母亲那架织布机是永远抹不掉的,我和它的感情太深了。
织布机的形状好像收割机,但完全是用木头做的,织机四周是架子,下边有两个脚踏板,是放双脚用的,织布人坐在织机的后端,架子平着的是杼橧,悬在高架上,后面上端是放线的轴。这线轴离成品布就很快了,但这轴上的线可是来之不易呀!从棉花脱籽开始,要经过好多道工序,第一是把生棉絮变成熟的,过去没弹花机时,由人工用竹扫帚苗拍打,除去杂质同时把生棉花打成熟的。后来有了机器,就用弹花机弹棉花了。然后就是挫布机,就是现在纺织厂的络筒,再就是用纺线车细细的纺成线,纺成线砣子后,再用拐子拐,拐子是木棍做的,中间一根立柱,上边和下边各钉一根比立柱短的横木,不成工字型,横木呈十字错位形状,然后把线砣子上的线放在倒车上,再拐到线拐子上,最后把拐子上的线系好放下,全拐完后,用米饭汤浆一下,如果织白的最省事,如果织彩的还要染线,还要放在悬风上,悬风是用竹片做成的,成十字型,十字架下有一个带尖的木轴,放在专门做的小板凳上,板凳中心有一个放下木轴的眼,腿中间有一个托着悬风轴的木板,时间长了,木棍的眼很深。把线放在悬风上,找出线头再往籰子上绕,绕完后,就开始牵机,也就是把几十个籰子排成一行,上面横着一根竹杆,穿上牵机专用的环,圆环一般用假玉的或琉璃的,等距离系在横杆上,然后再把籰子上的线头穿上,这就可以往砸在地上的木橛上牵机了。那时我和弟弟就蹲在两边负责接过母亲手中的线放在木橛上,但千万不能放反,反了线无法牵机。牵完机以后就开始镶机了。镶机就是把牵完的长线放在木拖爬上,中间还有一道往缯上递线头的工序,然后开始镶机,也就是往织布机杼里穿经线,镶机时必须看准天气,不能刮风也不能下雨。镶完后就开始纫杼,用一根带点牙缝的竹条式木条,把缯里的线一根一根纫到杼里,缯和杼里的线分成上下两部分,脚踏板一踏,就能现出能通锁子的一条通道,这叫纬线,用锁子来回穿织,一趟两趟反来复去,便渐渐形成布匹。
石 磨
小的时候,正是经济困难时期,村里没有钢磨、碾米机、对滚,推磨碾米全靠石磨和石碾子,那时村里每个小队都有一个磨房和一个碾屋。
石磨就是两盘圆石头,由石匠把石磨凿上一趟趟斜纹,上盘中间有个圆孔,是放粮食的,周边对称有两个圆孔,专门安木棍子的;下盘镶在磨盘上,四周有盛面子的,玉米、高粱、小麦等放进去靠上下石磨挤压,磨出来就是面粉了。但压地瓜干、碾米不能用磨,要用石碾子。
养着牲畜的套上牛或驴拉磨,驴拉磨时要把驴的眼睛用黑布蒙上,不然,毛驴不好好拉,净想吃粮食。我家没有牲口,我们弟兄几个就和母亲一块去推磨。平常的时候,一般不挨号,每到逢年过节时就挨号,那时虽然穷,但觉悟很高,从没加号的,还相互帮忙,大家有说有笑的挺热闹。
有一次,我和哥去推磨,前面几个大娘婶子看见俺俩小,天又冷,让我们加了个号,提前磨完了麦子,可母亲觉得不对劲,回家的太早。一问是加了号,愣是赶回去帮助大娘婶子去推磨,一干就干到了晌午后。
石 夯
在我的老家,有一种砸地基的专用家什叫石夯。石夯分三个形状:一是立式夯,两块木桩夹住一块长方石头,大约二百多斤,底面两边木夹上拴着两股绳子,一边一个人往上用力提,这叫发夯;中间一个用右手抓夹住,借着发夯的力,把石夯抓死,拖到肩膀上,两个夹木中间一段钉上鞋底或麻袋片之类,主要是保护肩膀头用,放到肩上稍许便向地面送,这时砸在盖房子的地基上有半拃深,砸的时候穿着花砸,后面跟着瓦楞型的,据说没有锥劲,这是第二个形状的夯。瓦楞石头中间凿一个洞,按上比较粗的木棍,靠石头顶端的地方拴上两根绳子,用来发夯用,中间举夯人两腿呈弓字形,借着发夯力举到头顶,稍微一停立即下锤,钻下去有一拃多深。两种夯来来回回,砸得地基坑坑洼洼。这时打夯的人该歇一会啦儿!经济富裕点的人家,准备了简单的菜肴和散白酒,那时衡水老白干一块多钱一斤,不喝酒的便抽袋烟。上了岁数举不动夯的就用铁锨或铁笆子平地脚,平好后,再用一种类似磨盘样的平夯,四周拴着四根绳子由四个人一齐向上提绳子,平着打两遍,这就算打地基竣工了。
打夯可不那么简单,是个力气活,又是巧劲,必须齐心协力,如果有一个人不用劲,就会向一边倒,不但砸不好,还容易出危险。
最有趣的就是打夯有专门的打夯调子,有一个人边唱边打手势,砸夯人边用力边合对。经常听到的调子有:“同志们来,举起夯来,用劲砸来,砸结实来,盖房子来……”每一句的后边应合着打夯人的“嘿”!声音既有乐感又有力度,从远处听来,很有趣味。
碌 碡
碌碡是用石头做成的,呈圆柱形,是用来轧脱谷粒或轧平场院所用。我家的碌碡是我自己做的,在我的印象里非常深刻。
有一年麦收的时候,各家的自留地里麦子一齐熟了,可全村一共就六七个碌碡,总是要挨号排队,有牲口的碾得快,用人拉的比较慢。这天,我在村后头的场院里挨号,太阳晒得大汗淋淋,我还不时地帮忙挑翻麦秸。晌午已过就该轮到俺家了,可这时半路里蹦出个程咬金,村里干部的小舅子二话没说拉过来就走了,我是又气又急,真想一把掌把碌碡拍碎,但母亲那句“人要吃气才长远”教诲我的话把我的怒气压到了心底。
说来也巧,日头连着三天火辣辣的,没有阴天的意思,麦子晒得又干又酥,公社里在村东头修柏油路,路边上堆有沙子、小石头、水泥。我忘记了母亲常说的那句话:“饿死不饮盗泉”。大着胆子用口袋背来了砂石料,在后院里挖了一个圆柱形的坑,坑下边中心放了一根自行车后轴,灌满料后又在上面中心放上一个旧自行车轴,轴都是废的,那时父亲从县自行车零件厂挨饿回来,带回来工具和手艺,有时到村上修车子,主要是每季上河时专门去当修车工。
第二天,凝固了一夜的碌碡成形了,我用铁锨挖去四周的土,拴上绳子拉上来,和他们的像极了,虽然有些粗糙,但用起来很方便,我家的四分地的麦子不一会儿就打完了。
我跑到福二奶奶和二大娘家,告诉他们碾场去拉我做的碌碡。
很快,消息就在全村传开了!
辘 轳
告别摇辘轳浇地的时代已经三十多年了,但在回忆的档案里,总忘不了那一幕幕辘轳情,情形是那么清晰。
辘轳是安在井上绞起汲水斗的器具。那时没有机器、机井,浇庄稼、浇菜园全靠辘轳摇,摇上水斗子来倒在水簸箕里顺着垅沟淌到畦里,那时水车还少。不过那时全是浅水井,最深的不过五米,泉水又清又甜。现在的孩子们既喝不到那样的水,又看不见了辘轳,只能听毛阿敏唱的“命运不是辘轳”了。
摇辘轳是个力气活,又得有巧劲,个子大的占优势,双腿站在井沿上,向井里放水斗子时,双手握紧辘轳不缠绳子(用钢丝缠成粗麻绳)的外端,听到井水啪的一声,便知道水斗子到了水面,再一听“咕咚”一声,水斗子的水已经灌满了,这时就可以抓住辘轳把手,一圈圈地摇上来。
秋天到了,天旱起来,自留地里的玉米旱得直打蔫。我和母亲在地里挨号,铺上个麦秸席躺在上面边休息边等着,那时的天空真清净,星星眨眼看得清清楚楚,流星飞落了几颗看得很清很清。快到半夜了,轮到了我家浇水。下一家是印婶子,印婶子虽说是个女人,但个子四大魁梧,真像个山东大汉,又是个热心肠。她一看我又瘦又小,母亲体弱,摇辘轳非常吃力,便从草席上爬起来,打了个舒展便帮我娘俩摇,不一会儿,二分地的玉米浇了个通透。
这么多年了,只要想起印婶子,高大的背影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心里也总是感激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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